[内容简介]
《李可乐抗拆记》是中国第一部以“暴力拆迁”和“抗拆迁”为主题的文学作品。由于无力购房而与女友濒临分手的李可乐,无意中听到丁香街即将拆迁的内部消息,激发了他当“钉子户”的想法。与伙伴们凑钱在丁香街买了一套待拆迁的油条房后,原想坐享渔翁之利的他,却无可避免地跟丁香街居民命运相连。在目睹及亲历了一系列事件后,脱胎换骨的李可乐和居民们一起走上了钉子户的抗争之路,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“抗拆”事件……
[上期回顾]
我们买了一套像油条一样狭长的房子,房主是一家色情场所的老板高姐。在签合同那天,我遇到了一个很冷的女孩,和她打麻将时我出老千,被她逮到了,她拿出一把菜刀逼我数牌。
我一下从手腕冷到心里,高姐急急地劝:哎,怎么回事,又把刀抽出来了。旁边一帮小姐哗地拥上来,有劝的有数牌的也有兴奋尖叫砍他、砍他的。菜刀妹手上使劲:数牌,要不然用刀来数你的指头。
高姐连说算了算了,都是朋友。我愤怒:凭什么数我牌,你他妈的什么东西……故意这么大义凛然的,借大声说话用左手把多余的那张牌滑出去,可左手动,也被菜刀压住。靠,当时我脑子里浮现出“凌厉”二字,刀法凌厉,没看见她怎么动的,菜刀妹你杨婆婆转世吗?
太没面子了,输钱还被小姐用刀压着手腕,我站起来大声说:你不要把小姐和千金小姐搞混了,装什么B,装B被雷劈……只听菜刀妹怒吼一声:我今天就劈你。举起刀就向我劈过来。当时那一柄刀风驰电掣地袭来,我抱头钻下了桌子,又顺手把那只猫向她砸去,一溜烟冲出门外,而我惊讶地发现——肖咪咪后发制人,已先于我跑到大门外了。
后面寒气逼人,妈妈的,居然举着菜刀追来。你灭绝师太传人吗?提起一口混元之气向大街跑去,大街上的人不多,偶尔路过的也没有一个见义勇为的,还习以为常地跟我身后打着招呼:呃,吃了没有?嗬,又动刀啦……太变态,这条街是什么传统,莫非买房买到恶人谷?
我跑啊跑,从街东头跑到动物园,又从动物园跑到后面的油菜地……再跑,就是清衣江了。回头,菜刀妹居然还跟在后面,我指着她大吼一声:再过来,老子就跳河。菜刀妹冷冷地说:你跳,要不我砍死你。我苦笑:不就多摸了一张牌,至于千里寻仇吗?
这时高姐满脸掉粉地赶过来,抱住她赔笑……虽然惊魂未定,但我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:天才,天才小姐,当鸡是可惜了,该去当刑警……
高姐脸色大变,对我急急摆手,菜刀妹大喝一声:你才是鸡,你是鸭——挥刀砍来。我眼睛一闭,纵身跳下清衣江。妈的,其实很浅,才到膝盖,差点把脚脖子扭到。我站起身来,湿漉漉地回看菜刀妹,惊住。
岸上的她正摘下帽子,转身向我挥舞,一袭长发飘扬如旗,她鼻子挺拔,双眉入鬓,像春天里一棵瘦削的银杏树,只是笑容很冷,对我傲慢地说:滚上来。我确定她真的不会再砍我,又让高姐做保,才爬上来。
一上岸,她就把刀架在我肩膀上,一字一句地说:我不是鸡,是司机,公交车司机,专抓车上耍流氓的,你连喊我三遍“姐,公交车司机”。我看着高姐,她点点头,我满怀疑云,但还是大声说了三遍:姐,你是公交车司机、姐……她满意地笑了,很漂亮,然后一脚把我踹下河。
这是我第一次看清玖儿的样子,当时我还只叫她菜刀妹,相当长一段时间,我看到肉铺、餐馆、刀具店里的菜刀,都会眼前发黑,风云滚滚,一女一刀奔袭而来……我支持菜刀实名制,觉得都该叫玖儿系列。
包一头他们确认菜刀妹远去,才跑过来纷纷奋力谴责菜刀妹之残忍,要是当时在场,一定把她打成变形金刚再扭送派出所。我叹了口气:包一头,不要以为老子没看见你躲在奥迪车里装睡;毕然,下次不要假装在油菜地里吟诗了;肖咪咪,你逃跑的速度已接近光速了,但下次发射时不要把我当成反作用力……他们羞愧地看着我,不说话。
我忽然哈哈大笑:为何发笑,这里民风剽悍,连一个女子拎把刀当街追杀良民都没人管,理发店的师傅刮胡刀都不见抖一下,多么有潜质的钉子户,丁香街大有前途,油条房大有前途……他们恍然大悟,跟着我哈哈大笑起来。
过户手续下午就办好了,产权证本来加急要七天的,因为找了人,两天后也拿到手了。我们现在真的是万事俱备,坐等收钱。熙熙攘攘的房屋交易中心,我忽然有些迷茫,我分明看到每个人大脑里都有两条疯狂的狗在追逐,一条叫“增值”,一条叫“按揭”,全力拼杀那根叫“房子”的骨头。20年、30年……一辈子,所谓中国人房子的理想,就是用自己青春的骨头熬了一锅理想的靓汤,喝下去如饮甘饴,如毒断肠。而我、包一头、毕然、肖咪咪,是其中最敬业的狗。
站在路口,忍不住对天狂吠三声,吓了路人一跳,骂我精神病。我认真地告诉他们,我不是精神病,是神经病,这几天太兴奋了,上火,牙痛。我确实值得兴奋,终于拥有自己的房子,自我爸老年痴呆走丢以后,我就不知哪儿才是自己的家……我妈死后,我爸就郁郁寡欢,中年时就提前老年痴呆,从军服厂提前病退。
过了一段时间,我带着毕然、包一头、肖咪咪行走在丁香街上,疑云顿生……丁香街竟然一个人都找不到了,集体消失了。
我焦躁地理了理领带:再找。包一头愤愤地说:是不是先跟拆迁办谈妥价格,就把我们甩开了?我断然说:不可能,拆迁消息刚公布一天,连搬迁动员的时间都不够。咦,不会是第一天就彻底谈不拢,整条街都被城管灭门了吧?
说出“灭门”二字,把自己都吓了一跳。他们三个瑟瑟地连忙收紧队形站在我身旁,匆忙中还抓起一些聊以壮胆的武器,比如奥迪方向盘锁、装合同的公文包、量油条房的卷尺。我们四个特意统一穿了西装,今天是拆迁办公布消息的第三天,也是跟街民们谈判的第一天,为了显示我们不是普通的刁民,是有身份的人,所以穿西装。为加强谈判力度,我还让包一头戴了墨镜,作为一个司机兼保镖,是要有型的。
四个人呈四角站位面向外面,像一桌肉体麻将,小心翼翼地从油条房向街的一侧整体移动,怕队形散乱,小声喊着一、二、一……同时绝不放过蛛丝马迹。可是没动静,肖咪咪颤声说:早上看到一条新闻,说有条街的钉子户不想搬,对攻了三个月后,拆迁队就想出一个办法,晚上施放了一种新式麻醉气体,全部麻翻,轻易就把他们全抬走了,把房子铲平,但由于这种麻醉气体实在强大,剂量没掌握好,有的人还落下终身残疾……我心里凉了一下,怒斥肖咪咪不要瓦解军心。毕然嗅了嗅,大叫:不好,真有!
我们面色大变,赶紧用领带捂住鼻子。后来,我实在憋不住了,不小心吸进一点点,想了想,对已憋得惨无人色的他们解释:咳,昨天晚上,老子在楼下小吃街吃了一串炸臭豆腐。他们差点晕倒,又不敢出气说话,怕还没死在城管手下就先被毒死。
继续前行,忽然脑袋奇痛,两侧的房顶上怎么齐刷刷站起好多好多人,围墙后、店铺门口也冲出不少精壮汉子,转眼间飞蝗如雨,势如流星,那些汉子呐喊着发起攻击。城管埋伏了,转身要逃,肖咪咪又把我当反作用力,以光速先行射出去,一时间来不及清理这叛徒,因为我瞬间就成为火力集中点,还听到有声音在喊打那个夹公文包的。我慌忙把公文包扔给包一头,包一头赶紧又扔给毕然,毕然又想扔给肖咪咪,最后肖咪咪把公文包扔进垃圾桶里,大家躲在后面,谴责惨无人道的城管,商量要不要把白内裤脱下来挥舞一下……
身上黏糊糊的,我看了看,又听了听那些呐喊声,问他们三个:你们觉得拆迁队里,会有八十多岁没牙的老太婆吗?城管大哥会用扫帚和鸡蛋这么低端的武器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