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王川

  自从人类有文字开始，把文字书写在什么载体上就成了一个世界性的趣题：苏美尔人最早把楔形文字划在泥板上；埃及人把象形文字画在莎草纸上；古波斯人刻在石崖上，希伯莱人写在羊皮纸上，古印度人抄经在贝叶上，澳大利亚土著写在树皮上，中国人则先是划于陶器上、锲于甲骨上、铭于钟鼎上、书于竹简木牍上乃至丝帛上，直到纪元之初才书写于纸上。

  对纸的需求一直是困扰着世界文化的一个千年难题。对于历史来说，刻于石头和镌于钟鼎虽然都利于长久保存，但对于文书和章册来说，这种笨重的硬质材料不便携带，更不便于交流。纸张发明之前，中国人用了三千年的简牍，然而简牍面积小，限制了文章长度的发展。老子的《道德经》五千言如果印成现代的书，只需区区六页，然而当年他却要写成数千片木简！千古一帝秦始皇每天要翻看一百二十斤重的简牍文书，累不堪言。继之简牍的是丝帛，虽然书的重量减轻了许多，但用纺织的华裳来书写文字，相对于寸丝难求的罗马帝国来说简直就是奢侈，一卷天子的诏书就无异于一袭长袍，一般人难以望其项背，真正是一书抵万金！不过，欧洲人用的羊皮纸价格也不菲，写一封信要杀一只羊，要比杀鸡取蛋贵上十倍。

  如果从把植物纤维做成供书写的载体来看，古埃及人是最早使用的民族，早在五千年前就普遍使用莎草纸了。莎草是一种在尼罗河三角洲湿地上普遍生长的植物，它有很长的茎干，可以从中抽出长纤维，经过削薄、压平之后就可以造出纸。这种纸只适合用埃及产的那种硬笔来书写，并不适宜印刷，这种古老的纸并没有对后来的世界形成影响，只是作为一种活化石而存在于埃及，它不能在世界上流行和普及。

  用植物纤维来造纸实在是对世界的一个伟大贡献，因为这种材料普及于全世界。当然纸不能看成是蔡伦一个人的发明，早在他之前的中国就出产了粗糙的麻纸，他不过是民间造纸法的集大成者，再借助皇权作了推广而已，中国从此走上了纸王国的时代。中国的纸是适应了中国特定的笔墨书写要求而生产出来的，它绵软柔韧有余，但强度不足，纸质遇水有洇化，只能用软软的毛笔蘸着墨水来书写，不适应硬笔划写，也不适合油墨印刷。所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，中国的宣纸只在中国及附近几个以毛笔书写为主体的国家里流传，它是东方之纸。

  把造纸术介绍到西方的并不是文明的传播，却是战争。唐代的高仙芝曾与阿拉伯军队在中亚打过一仗，阿拉伯军队在俘虏中发现了几个会造纸的工匠，就让他们在撒马尔罕造纸。从此造纸技术就流传到了西方，以后又历经改进而成为普遍通用的书写印刷材料，最终风行世界。在工业革命中又采用现代机械化的生产方式来生产，使之成为一种工业产品，它使简牍和羊皮纸都成了古董。

  中国第一幅用纸画的画出现在一千多年前的中唐。浙西节度使韩滉的名作《五牛图》就是画在一张粗麻纸上的，虽然还不能判定这是他在镇江任上画的，但多少与镇江有点关系。

  从产量来看，北欧的瑞典和芬兰都是产纸大国，但从使用功能来看，日本是世界上的纸文化大国。纸折扇、纸灯笼、纸屏风，发展到现在的纸茶杯、纸餐具、纸洁具，甚至发明了纸衬衣、纸尿布、纸围嘴，他们的生活已经无所不纸。

  纸已有了五千多岁年纪，它在世界各地都有着品种各异的子孙，但仍以从中国发源的一宗最为旺盛。随着国际印刷术的迅速提高，纸在现代人生活中的使用比例越来越高，纸的品种和样式也都产生了千变万化，人们越来越离不开它了。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