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高邮 姚正安
事情发生在我10岁那年的冬腊月。
一天下午,天很冷,风挺大。我在河边看几个村人拉扒网(一种捕鱼的工具)。一抬头,看见西边不远的坝头上,几个男的将一个姑娘抱上船,四条篙子,一条小船飞也似的远去了。
我家屋后是一条东西走向的无名小河,沟通南北的堤坝离我家很近。小河向东直通大溪河。大溪河,弯弯曲曲流向兴化城脚;向西与平胜河相连。在小河与平胜河相交处,住着我们大队的两个生产队,俗称田里。与田里相对的是庄上,庄上住家六个生产队。
不多会,便有几个身高个大的男的吵吵着从我家门前走过,直向西奔去。
“简直反了,敢抢人,把他的牢翻了。”“一定要抢家来,这像个什么话。”“不得王法了,好日大天,抢人!”
我认得那几个男的,住在我家东边,只隔三四家。接着,男男女女老老少少,都从家里走出来,汇聚到不宽的巷子里。大家你一句他一句地议论开了。
“还有几天就结婚了,等不及啦,还动手抢,这算什戏啊。”“你们不晓得,女方向男方要彩礼,男方家里穷,小伙又在部队当兵,哪拿得出钱啊。”
男女双方都是一个大队的,男方住田里,女方在庄上,大家都知根知底。
“不管怎么说,有事好好商量,动抢总是不好。”“这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,春节后,小伙子就要回部队了。”“这个父母也是的,要什么彩礼,小两口合意就行了。”“人家也不是在乎钱,估计也是争个面子。”
公说公有理,婆说婆有理,有一搭无一搭地拉呱着,反正,农闲没事,就好像青菜汤里撒了味精,这事给大家的生活添了点乐趣。
我站在妈妈身边,斜着头听着,似懂非懂。忽然,一个奶奶辈的老年妇女,把叼在嘴上的香烟夹到手指上,对周围人招招手,压低声音,极神秘地说:“你们不懂啊,什么抢啊,是男方和女方约好的,哪块这么巧啊,姑娘才跑到坝头上,男方的船就到了。”
大家都不吱声,似乎在回味着老年妇女的话。
晚上听爸妈谈心。爸爸说,女方七八个人确实到小伙子家闹了,但没有闹成,小伙子家早做好了准备,小伙子生产队十来个本家壮年,将去的人团团围住,又是递烟,又是倒茶。新郞官出来道歉。
妈妈说,生米煮成熟饭了,发发火,出出气,拉倒。事情就这么过去了。
第二年小两口就添了一个如花般的女孩。小两口抱着女儿到父母门上,父母没有开门。小两口又陆续添了几个小孩,日子过得红红火火。后经族家做工作,门开了,关系也续上了。
几十年后,我想起此事,不禁笑起来。特别佩服当年那个女孩的勇气,为了幸福,冲破家长制的束缚,建立起自己的小家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