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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抓盗窃犯的警察朝天鸣枪,不知怎么就打死了路过的摩托维修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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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2007 年 12 月 5 日 星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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抓盗窃犯的警察朝天鸣枪,不知怎么就打死了路过的摩托维修工
  11月11日,摩托车修理工王从友倒在警察的枪下。彼时,他刚帮别人修完摩托车,正在回家的路上。据开枪者贵州纳雍县公安局民警李秀龙回忆,当时他把王从友当成盗窃电缆的疑犯,在他们拦截后,见摩托车未停,所以鸣枪,不知怎么击中了王从友。目前李秀龙已被刑拘,案件定性、开枪动机有待于公安部的最终调查结论。

  “我挺感激警察的”

  “不是摔的,是枪打的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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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尸检时,法医从王从友的头颅中取出了子弹,有花生米那么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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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李秀龙其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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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打击涉电犯罪的压力

  对话

  徐祥翠租了一辆面包车,朝镇卫生院方向追去。11月11日下午1时30分,贵州省纳雍县阳长镇,这个当地农民听说丈夫王从友出事了,赶到现场发现地上只有两摊血迹,旁观者告诉她,“人已经由一辆吉普车拉走了。”

  “你丈夫从摩托车上摔了下来,我们是做好事,正送他去卫生院。”在离卫生院300米的阳长小学,徐祥翠追上了吉普车。从车上跳下来的一名警察告诉徐祥翠,摩托车驾驶员已逃逸,他们没有追上。

  听了警察的解释,徐祥翠和亲属一起将王从友抬到卫生院,之后,在转院的路上,医生宣布其死亡。

  张吉,阳长镇卫生院外科主任,事发当天,他全程参与了抢救王从友。

  “当时看到王从友时,他已处于失血性休克状态。”11月30日,张吉回忆,由于医院条件有限,无法输血,当时采取了输液补充血溶量的抢救办法。

  半个小时后,王的血压检测为零,瞳孔散大,为深度昏迷,鉴于医院自身条件有限,医生建议转院。张吉说,当时送人过去的警察一直对他说“人是从摩托车上摔下来的”。

  随后,伤者向40公里外的水城矿务局转移,白色吉普车也尾随其后。

  徐祥翠的三妹徐祥菲坐上了白色吉普车,她事后回忆,车上有四人,一个警察,还有3个便装男子。

  徐祥菲说,穿警服的人在车上不断问她,王从友是哪里人,家里兄弟几个,有什么亲戚。

  下午4点左右,王从友停止了呼吸,随行的医生说人没救了,他们掉头返回。

  王从友是阳长镇一摩托车修理店老板,徐祥翠回忆事发之前的情况是,当天中午12点半,当地人彭益华接他上门修摩托车。王往绿色的编织袋里装了几件工具,坐上彭益华的摩托车。

  下午1点半左右,刚喂完鸡的徐祥翠听到一阵嘈杂声,离她家西边二三十米处突然冒出来一群人。

  “王叔死了!”四岁的小儿子慌张地跑回家大叫。(王从友的两个儿子从小都叫他“王叔”,大儿子出生时,算命先生称,他们的儿子不能称呼父亲“爸爸”,否则对家人不利)徐祥翠立刻跑到了现场。

  “当时我真相信警察说的话,挺感激的。”徐祥翠说,当她追上拉丈夫去医院的警察时,心里还十分怨恨骑车带丈夫的彭益华:“他从摩托车上摔下来,你怎么不拉他,还跑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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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听警察说出于做好事将丈夫送到医院,徐祥翠表示:“真相信警察的话,挺感激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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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在返回途中,徐祥翠改变了对这名警察的看法。在留有血迹的事发现场,站了两排警察,她把丈夫的尸体放在原地,这时她听说,她丈夫是被警察开枪打死的。

  而在转院的路上,徐祥翠的姑父李荣胜也接到了家人的电话:路人都说人是被枪打中的,家人已经报警。当时,徐祥翠认为,可能是有人私带枪支行凶。“但丈夫平时不喝酒、不赌博,也没跟别人有过节,怎么会有人开枪打他呢?”

  次日尸检时,家人不让徐祥翠到现场看。大姐夫王卫华看到法医从王从友的头颅中取出了子弹,像花生米那么大,法医拿在手上给在场的家属都看了一遍。

  11月12日晚上,县公安局纪委书记左群去慰问家属。直到此时,徐祥翠才意识到误解彭益华了,并了解到事情的经过:当天下午1点半,彭益华正载着王从友往回走,当行驶到阳长镇招待所时,彭益华看到路口停着一辆白色的吉普车,这里离王从友家约50米。

  他继续行驶。走了约20米,“砰”的一声让彭益华的耳膜震了一下。他以为有人在放鞭炮,没有理会,但感觉身后的王从友身子晃了一下。

  几秒钟过后,突然感到王从友摔了下去,很重。“怎么搞的?”一个急刹车,彭益华准备去拉王从友。正准备下车时,他从反光镜里看到后面有持枪穿警服的人直追他们。

  “王从友中枪了。”他看到王从友的头部出血。几乎没有犹豫,彭益华加大油门,疾速奔跑,头也不敢回。

  “一路上都害怕他们再开枪打我。”跑到自家养殖场门口,彭益华才停下车,随后,彭益华陷入惊恐状态,“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,他们到底要打他还是打我?”一直受惊吓的他,至今未上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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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曾因收受疑犯5000元贿赂被判缓刑,重新工作的李秀龙曾两次立功

  “打击涉电犯罪,只能每天晚上潜伏。”李秀龙在看守所说,他们10月17日正式参与电信局联合行动,到11月11日事发,只有一天提审嫌疑人后回家睡觉的。其他时间每天都夜里行动。

  打击“涉电”犯罪是近几年毕节地区公安机关工作的重点内容。在毕节,纳雍县、大方县、威宁自治县是案件较为频发的地区,在纳雍县,雍熙、阳长两镇是重点。徐祥翠的另一名姑父周仁杰说,从阳长到海庄的6公里路段,电缆接了被偷,再接再被偷。

  当天李秀龙就在阳长镇执法,而且,公安局领导要求“力争不发案”,这让李秀龙感觉压力很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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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当地公安要求把打击涉电犯罪作为重中之重,破案率达5成以上,并力争不发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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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开枪民警:我愿磕头道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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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肇事警察在看守所中表示,因自己的过失愿接受一切处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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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11月29日,死者王从友的妻子与邻居在指认现场。钱昊平 摄

  开枪的警察名叫李秀龙,纳雍县刑侦大队民警,据事后有关部门介绍,当时李秀龙正在执法,职责是和电信局的4个工作人员一起查办当地偷盗电缆线的行为。

  铜价上涨,由几块钱涨到80元钱一斤,毕节地区(纳雍隶属毕节)近年盗窃破坏电力、通信设施猖獗。县里组织了由公安、电力、电信部门联合组成的执法队伍。李秀龙被抽调到这个联合执法组。

  12月3日,在纳雍县看守所,李秀龙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,回忆了当时的情况。“经过长时间执法,我们觉得不能用守的办法,要主动打击。”李秀龙说,那天他们获知有一个偷盗电缆的人要去卖电缆。于是他们停车在路上守候。

  看到彭益华时,他的摩托车开得很慢,同时看到王从友提着的绿色编织袋很沉,看出来里面是金属,于是判断可能是偷盗电缆线的工具。

  他们超过对方,挥手示意停车,但彭益华没有停,反而加大了油门继续前进。

  “当时我离他们就一尺远左右,他加大油门,差点撞倒我和电信局的工作人员。”

  “我心里确实挺生气的,说了声这小子。”李秀龙回忆,当时他准备朝天鸣枪,不知怎么就打着了王从友。“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。”

  在发电厂上班的杨碧波离吉普车不过六七米远,他看到,摩托车开过时,警察打了一个手势,并拉了王从友一把,杨碧波以为是交警在查摩托。

  就在枪响瞬间,杨碧波看到警察抬起的手臂从半空中下落,还说“你敢跑”之类的话。几秒之后,他看到摩托车已经冲出几十米,后面的人摔了下去。

  这一幕刚好被路过的刘雪看到,“那人后脑勺开始冒血,”刘回忆,一名警察和另外几人把伤者抬进吉普车里开走了。

  肇事警察称鸣枪击中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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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我挺生气的,说了声这小子。”李秀龙回忆,他朝天鸣枪,不知怎么就打着了王从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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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今年54岁的李秀龙在青海服役13年,西藏服役3年,1988年进公安系统。

  性格外向,抽烟但不喝酒,脾气急。雍熙派出所多数警察都这么评价他。“也许是因为性子急造成了这次事件。”他在刑侦队的一名老同事这样分析。

  在县公安局政委吴智贤看来,李是一个有能力的警察,因岁数已大,去年11月,李被调到局办公室工作。今年10月,因为要与电信部门联合打击涉电犯罪,电信部门因李在这方面的经验,点名要求他参加。此时李秀龙已经被检查出有食道裂孔散和心脏病两种病,但他还坚持要求参加。

  李秀龙也犯过错误,曾被判过缓刑。1993年左右,李秀龙时任纳雍县沙包乡派出所所长。因收了别人5000元钱后,将疑犯放走。后来该疑犯再次落网,并交代了给李秀龙送钱一事。随后李秀龙被判二缓三。后来李被调到新房乡派出所、县刑警队及雍熙派出所继续当民警。重新工作的李秀龙1997年1998年曾立过两次三等功。

  12月3日,在纳雍县看守所,开枪民警李秀龙接受本报记者的采访。他说,回想当时的情况,自己真不应该开枪。愿尽最大努力给死者家属补偿。

  11月18日,徐祥翠拿到25万元赔偿。从11月16日开始,李秀龙的妻子出现在谈判桌上,表示道歉,说他们家最多只拿得出20万。最终谈到25万,11月18日,签字时,公安局的纪委书记左群出现,李秀龙的妻子拿出20万,左群拿出5万说“这是公安局的”。

  徐祥翠的姑父周仁杰对此赔偿感到费解:“既然李秀龙是在执法,那么应当是职务行为,赔偿主体就该是公安局,李家人凭什么要拿钱?”

  纳雍公安局称,因为急需平定家属的情绪,而公安机关赔偿可能要走很多程序,所以先由李秀龙家里垫付一部分,最终该公安机关承担的赔偿公安机关会给李秀龙家里的。

  对于李秀龙的责任认定,纳雍公安局表示,要等公安部的最终结论。

  死者家属获赔25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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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其中20万由开枪警察家属提供,死者家人感到费解,赔偿主体为何不全是公安局

  家人放大了一张王从友原来的生活照片作为遗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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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如果能见到王从友的家属,我愿意给他们磕头赔罪。”12月3日,李秀龙在看守所里说,他已经知道自己给王家带来不幸。

  记者:想过可能给你的处罚吗?

  李秀龙:我愿意接受给我的一切处分,哪怕是枪毙。

  记者:死者家属说,你在事发时说你们在做好事,将人送到医院?

  李秀龙:我真的以为不是我导致的,因为当时跟我们在一起的人看到他是头朝下摔下去的,我认为出血是摔的。

  记者:那你为什么要送他去医院?

  李秀龙:当时就觉得看到他摔倒,不能不管,所以送他去医院,但也怀疑是不是与我有关。

  记者:现在你觉得事故是怎么造成的?

  李秀龙:我真的想不到。我想可能是子弹擦到边上的岩石,反弹过来再击中他。你想我和他距离不过几米,要是打他的话,这个范围内子弹是会打穿人的脑袋的,不会嵌在脑颅里。

  记者:那鸣枪应朝天上,怎么会对着墙上?

  李秀龙:我一直也想不通。

  记者:你一直搞刑侦,以前在执法过程中开过抢吗?

  李秀龙:没有,这是第一次开枪。

  记者:你们的手枪是怎么保管的?

  李秀龙:局里集中保管,执法时才带枪,我去年11月到办公室工作后就不用枪了,这次我参加打击涉电犯罪行动,局里又配了枪,刚20多天,就出事了。

  记者:为什么打击涉电专项行动就要配枪呢?

  李秀龙:赤手空拳根本无法制住犯罪分子。

  记者:怎么说?

  李秀龙:我10月16日加入专项队伍,17日晚上就行动。17号晚上,我们发现有人剪电缆时,也通过摸排找到这些人,但我们没有器械,他们用石头砸我们,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。

  记者:你现在觉得你那枪该开吗?

  李秀龙:不该开,那个场合不该开。当时我离岩石墙也不过一米远。当时领枪时我就说了要谨慎开枪,家里上有95岁的老母亲,下有14岁孩子,现在因为我的错给大家造成了伤害,不仅是王从友家里,也给自己的家人带来了伤害,听说我母亲知道后就休克了。

  据《新京报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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