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一)解放后,姑姑说要继承父业,就进了专区卫生学校。姑姑说她一共接生了一万个孩子。
姑姑接生的第一个孩子是陈鼻。姑姑手提药箱冲进艾莲居住的那间厢房时,村里的“老娘婆”田桂花已经在那里了。姑姑进门后,看到她正骑跨在艾莲身上,卖力地挤压艾莲高高隆起的腹部。姑姑扔下药箱,一个箭步冲上去,左手抓住那老婆子的左臂,右手抓住老婆子的右肩,用力往后一拽,就把老婆子摔在了炕下。在姑姑的科学态度和威严风度的感召和震撼下,产妇艾莲看到了光明,产生了勇气,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。她停止了哭泣,听着姑姑的命令,配合着姑姑的动作,把这个大鼻子婴儿生了出来。
姑姑名声大震,那些“老娘婆”很快就无人问津,成了历史陈迹。
(二)1965年,急剧增长的人口,让上头感到了压力。新中国第一个计划生育高潮掀了起来。政府提出口号:一个不少,两个正好,三个多了。
此时姑姑已是公社卫生院妇产科主任,并兼任公社计划生育领导小组副组长。在那个不平凡的春天里,姑姑说全公社共做了六百四十八例男扎,由她亲自操刀的只有三百一十例。她做了那么多例手术,绝大多数人是在村干部和单位领导带领下走来的,真正调皮捣蛋的,动用了一点强制措施的,只有两例,其中一例是我们村的车把式王脚。
姑姑说,我对天发誓,王脚的手术,我做得非常认真,非常成功,但手术后,王脚一直弯着腰,说我把他的神经给捅坏了。
(三)一九七九年七月七日,是我结婚的日子,新娘王仁美是我小学同学。两年后的腊月廿三,辞灶日,女儿出生。
……部队领导向我出示了一份加急电报,说我的妻子王仁美怀了第二胎。领导命令我:立即回去,坚决做掉!
……那些白大褂懒洋洋地从手术室走出来。他们一个跟着一个钻进了救护车,最后把那副担架也拖了进去。我撞开手术室的门。我看到,一块白布单子蒙住了王仁美,她的身体,她的脸。
(四)小狮子的婚期确定,一切都在姑姑的操持下进行。到北京后,我们一直想生孩子,但不幸被陈鼻言中,小狮子生不出来。我们退休后搬回高密居住,不觉已经三年。我知道小狮子生孩子的梦想已经无法实现,她1950年生,是年已五十五岁,虽乳房丰满,但月事已绝。
我胆战心惊地作出了一个令我焦虑不安的判断:小狮子,这个想孩子想痴了的娘儿们,取了我的小蝌蚪,注入到某个姑娘的体内。而这个替我孕子的毁容姑娘,正是我的老同学陈鼻的女儿陈眉。
整理 快报记者 陈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