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李晓愚

  农历每个月的十五或十六这一天，月亮最圆，古人管这个日子叫“望”。这一天，地球处在太阳和月球之间，太阳和月球刚好相差180度，太阳从西面落山时，圆月亮正好从东面升起来。地球上的我们能看到完整的圆月，不过太阳和月亮却一个在西一个在东，相隔甚远，所以这一天就称“望日”，是月亮和太阳之间的遥遥相望。

  “望”这个字在甲骨文里就有了，而且造得很有诗意， 。“望”的中间是个“人”字 ，他侧身而立，垂臂弯腰。“人”字的上面是一只竖起来的大眼睛 ，就是大臣的“臣”字。我们说过人只有在侧面低头的时候，眼睛看起来才是竖着的，所以“臣”字的本义就是俯首下视，屈服听命。这个站立着的人，睁大了眼睛，他的脚下还踩着一个凸起的东西，可能是一方巨石或者是某个山头。不晓得几千年前的这个人站在高处，举目远眺究竟是要看什么？也许是在眺望十五的那轮明月？民间流传着的望夫石的故事：丈夫远行从军，妻子登山遥望，年复一年，直到化为坚硬的石头。刘禹锡诗曰：“终日望夫夫不归，化为孤石苦相思。望来已是几千载，只似当时初望时。”每次读到这几句，我脑海中浮现的就是甲骨文中的那个瞪着双眼，怔怔看向远方的“望”字。

  字典里这样解释“望”字：“望者，看也。”可望与看是一回事儿吗？台湾作家唐诺引用了博尔赫斯的观点，说：“每一个字都是独一无二的……因为每一个字都有它不同的造型长相、不同的起源，以及最重要的，在长时间中的不同遭遇。”正因历史遭遇的不同，每个汉字都有它独特的记忆和温度。就拿“看”和“望”来说，甲骨文中找不到“看”字，篆书中“看”字上面是一只手，这只手遮住了刺眼的光线，下面是一只眼睛，在认真地凝视。如果说“看”是一个动作的话，“望”就是一连串的动作：登高、踮起脚尖、睁大眼睛，还包含着一种期盼等待的心情。

  看看简体字的“望”，人、眼睛和山坡都不见了。只有右上角的“月”还保留了“望”的一些古意。明月引古人驻足眺望。李白“卷帘望月空长叹，美人如花隔云端”；苏轼感慨“人有悲欢离合，月有阴晴圆缺”；贾雨村惊叹“天上一轮才捧出，人间万姓仰头看”。现代都市霓虹闪烁，月光不再如古时明亮，也少了望月的闲情吧。■